月考完沒多久，天氣轉寒，同學們都穿上了深藍的校服外套。

齊豫受不了這校服短裙，每天露著兩條腿在冷風裏打顫。江州又是南方，氣候濕冷，又沒有暖氣，晚上睡覺的時候寒意直往骨頭縫裏鉆。

她的及膝長筒襪已經變成了過膝襪，但是露在外面的那截大腿依舊凍得發紫。所以降溫以後她就不怎麽去室外了，天天窩在室內，周末返校的時候帶了一大包暖寶寶和熱水袋。

這個時候她就開始懷念北京四中的校服了，運動服方便又舒服，最重要的是保暖。齊豫想過穿學校的運動服去上課，穿過一次，結果教導主任說她破壞了班級儀容的統一性又讓她換回去了。

齊豫很佩服江州的女生。她還請教三位舍友：“你們大冬天露腿不會覺得凍得疼嗎？”

洛婷：“這才十一月，還沒到冬天呢。不至於吧，我都沒穿長襪呢。”

“你們都是勇士！”齊豫伸手給她們豎起大拇指：“我這兩天睡覺都覺得腿疼呢。”

“什麽？”於小年疼惜地上手摸了摸齊豫套著棉睡褲的腿：“這可不行，這麽值錢的腿可不能凍壞，你裏面穿條秋褲！”

齊豫挑高了眉，得意地拉了下睡褲，露出下面的黑色秋褲：“我一直穿著呢！”說完她一掀床上的被子，露出床單上面貼著的六個暖寶寶，熱水袋充著電，閃著紅光躺在一邊。

於小年他們嘆為觀止。

何佩佩：“不是，你不是北方人嗎？怎麽這麽不抗凍啊？”

“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能一樣嗎？”齊豫給她翻了個白眼：“你看你那睡衣，還珊瑚絨呢，比我都怕冷，還好意思說我。”

齊豫進入十一月以來就跟個老幹部一樣，每天下課端著保溫杯打水，百合姜糖水一杯接著一杯，縮著自己的身體在日覆一日的冷氣裏瑟瑟發抖。

十一月中旬期中考試到來，考場根據上次月考的排名分配。齊豫在第一考場，也就是他們一班的教室，考號是002。

並不是所有學生都在教室考試，排名在後面的學生都被分到實驗室和電媒教室了。一班只有鄧小琪和林妙妙去了實驗室。

第一門考數學，以齊豫自己的眼光來看，並不是很難。很多題目她都見過原題，只要平時註重拓展知識應該不會被難住。

休息時間裏，錢三一轉身跟她說話，齊豫跟他交流了幾個大題的答案，完全相同，看來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錢三一意有所指地說：“你之前在北京中考，不是狀元也是榜眼吧？”

他表情噙著兩分笑意試探。

齊豫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笑了一下沒說話。

錢三一卻好像已經明白了，眉眼裏笑意加深了點，也沒有再問下去。

期中考試兩天才考完，然後就是周五。學生們心都靜不下來，課間都著急著找人對答案討論題型。自覺考得不好的人已經提前在想周末回去怎麽應付爸媽了。

齊豫姨媽來了，不知道是不是不習慣江州的濕冷天氣，一向乖巧的姨媽突然開始掀風作浪。她也不硬撐著穿那個鬼裙子了，換了藍色的運動服來上課，裏面貼了暖寶寶，保溫杯裏泡了紅棗，就算這樣小腹也沈甸甸的，隱隱拌著輕微的絞痛。

她今天精神也懨懨的，江天昊以為她期中沒考好，還用自己語文一句古詩詞都沒默寫出來的事安慰她。齊豫很想告訴他以這次語文的難度，他古詩詞也不寫就真的廢了。但下腹熟悉的熱流湧下去，她臉色一變，再也沒工夫理會江天昊了。

後面的錢三一看著江天昊沒眼色地還纏著她一個勁地問“你怎麽了？”“你到底咋了？”，搖搖頭嘆口氣：“沒救了。”

所幸下午只有兩節課，而且中午後太陽出來氣溫回升，齊豫小腹的不適感有所減輕。放學後她如往常一樣做了個工作總結，把要強調的說了一遍。提醒所有同學本周末通知父母，下周二要開家長會，讓各家家長把時間都調整一下，學校要求每個同學的家長都要來一個，不允許請假。

聽到這個消息，下面的林妙妙哀嚎一聲，不少人也生無可戀地發出嘆氣聲。齊豫走下講臺，把書包拿出來背到肩上，於小年看了看她：“好點兒了沒？”

齊豫點點頭，於小年放了點心：“那社團你還去嗎？”

齊豫：“我們這周沒例會，我直接回家。”

“好，那我走了啊，我們還得開會。”

齊豫點點頭，看著於小年先離開。她低頭檢查了一下桌洞，打掃衛生的同學已經把周圍的椅子放到了桌子上面。齊豫看錢三一站在旁邊等著，問：“今天你值日嗎？”

錢三一嗯了一聲。

之前老趙的意思是錢三一不用參加班級值日，只要安安心心學習考高分就行。但是齊豫沒多想，排值日表的時候把他也寫進去了，交給老趙的時候被他看見了。老趙看著齊豫又說不出來把錢三一排出去的話。錢三一和齊豫兩個都是寶貝，要說錢三一嬌貴不能幹活，人齊豫自己還按班規打掃衛生呢。

錢三一也沒有意見，並沒有把老趙報道那天說的話放心裏，自認自己真是“重點保護對象”。齊豫給他排的大部分是周五的值日，因為全班只有他一個沒有加入任何社團，其他同學一般周五都有例會要開。

齊豫：“不好意思啊，你搬吧。”她讓開，說了聲辛苦了，就出了教室。

周一回來，期中考試成績就出了。早上第一節 課老趙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數學均分比月考退步了，這次考試數學85以下的同學通通得把錯題抄50遍。

下課的時候他把這次考試的成績單親手貼在了大黑板的右下角。

這次沒幾個人敢過去看了，明天的家長會好像催命符，有預感這次沒考好的人都想假裝考試不存在，好像只要不看，成績就沒出。

但是躲避解決不了問題，第一個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去的是錢三一。他站在成績單前面呆了五秒鐘，然後就轉身下來，表情沒什麽波瀾，路過齊豫的時候沖她看了眼，下巴往講臺點了下，示意她去看。

一哥先出馬，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然後一堆人都圍了上去。擠出來的人神色或哀絕或狂喜，但是基本都會順道或者繞道去齊豫桌邊說一句：“牛逼。”

齊豫坐在座位上哭笑不得看著他們，笑容漸漸變成苦笑，終於在江天昊也過來的時候開口：“爽快點告訴一下我到底考了多少成嗎？”

江天昊點頭，手撐在她的座位上，停頓了兩秒，正經道：“聽好了，齊豫同學。”

齊豫開始微笑。

江天昊加快語速：“你的班排名一，年級排名一。”

齊豫意外：“那錢三一呢？”

江天昊：“錢三一同學與你總分相當，排名相當，或言之，”他頓了頓，露出一個幹巴巴的笑容：“恭喜兩位雙黃蛋，你倆並列第一。”

錢三一化學高她5分，生物高5分，物理高5分，數學高2分；齊豫政治高他1分，英語高4分，語文超了12分，兩個人歷史同分，並列年段第一。

齊豫語文117。全年級三個語文上100的，她是其中唯一一個上了110的。

表面上看好像齊豫有點偏科，實際上錢三一的理綜幾乎都是滿分，齊豫這樣的理綜成績在班裏依舊能排前三。

林妙妙看著成績單：“我以為我的文科強呢，一比齊豫感覺瞬間成渣。”

第二天家長會學生放假，齊豫沒回家呆在宿舍。梁書要給她開會，就算她回了家也沒人。

梁書在校長辦公室坐著，婉拒校長想要她給全年級家長講話的請求。校長辦公室的門被人敲了三下，他們扭頭看過去，一個清麗優雅的女人站在門口。

“裴女士！”校長走過去和她握手，一邊給梁書介紹：“梁老師，這是錢三一同學的媽媽。”

他又對裴音道：“裴女士，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一班的美術老師梁書，同時呢，她也是一班齊豫同學的家長。”

裴音有些意外，伸出手來：“三一回去沒有說他們老師是同學的媽媽啊。”

校長：“齊豫同學低調，學校畢竟是個正式的地方，首先是老師和學生，其次才是家長和孩子嘛。”

梁書笑笑，跟裴音握了握手：“錢三一同學是個特別優秀的孩子，我很喜歡他。看得出來他從小被藝術熏陶，很有美術素養，今天見了您我才知道為什麽。冒昧問一聲，您是藝術工作者嗎？”

裴音：“我是歌唱團的一名歌唱家。”

校長：“巧了，果然兩位優秀的家長能培養出優秀的孩子。梁老師是列賓美院回來的畫家，在國際上多次獲過大獎，也是一位卓越的藝術家。這樣，我們先去一班，邊走邊聊可以嗎？”

兩個媽媽對視了一下，都苦笑一下，跟著校長下樓。

走進高一一班，老趙見校長來了，趕緊把講臺讓給他。校長站在上面，清了清嗓子：“在家長會開始前，我非常榮幸地向各位介紹一下。”

說著，他往裏走了一步，伸手示意了一下站在講臺旁的兩位媽媽：“這位是裴女士，是我們江州中考狀元錢三一同學的母親。”

裴音向臺下欠身致意。

校長繼續：“至於這位，是我們高一一班的美術老師梁書梁老師——”

臺下不少家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來是聽孩子提到過這位廣受喜愛的梁老師。不過家長會美術老師也要參加嗎？

“同時也是今年北京市中考狀元齊豫同學的母親。大家掌聲歡迎一下這兩位狀元母親。”

裴音看了梁書一眼，一臉驚訝。

梁書沖她笑著點了點頭。

“下面我想請裴女士和梁老師來向各位家長傳授一下培養出如此優秀的孩子的經驗。”

裴音被他先請上去，她像是不太習慣這種浮誇的做法，整理了下頭發，說道：“其實我沒有很用很特別的辦法去培養三一，全靠他自己努力。在今天這個場合，我覺得我還是把時間留給校長和老師比較好。”

說完她就走下講臺，對梁書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往下走。看到兩個空位還楞了下，江天昊耳聰目明，跑下去引她到錢三一的位置上。

梁書也不是很樂意出這個風頭，她跟著裴音的腳步，下去前和校長說：“您和趙老師先發音吧，等會兒您不是還要去廣播站錄像嗎？時間緊張，我就不上去了。”

校長看了下表，確實不早了，點點頭，先上了講臺對家長們講話，梁書就放輕腳步下去坐到剩下的那個空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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